夏热

【邪瓶】断章 拾壹

#我这人吧,有个规矩。湿着别想上我的床,等上了再湿。

 

13,

 

局这个东西,说不好。在里头跟在外头不一样,自己做局跟被人算进局也不一样。这几年我做了这么多局,把局里的人绕进去,局外人也看不真切,我才有了先发制人的机会。但我和闷油瓶的局不是我做的,好像绕来绕去,把我自己给绕进去了,要想强扯开也不行,一直等着又怕越缠越乱。大概我心还是比较小,总是给自己添堵,有些东西怎么都放不下,不似胖子豁达。

我还在思忖着,对面苏万忽然大叫一声放下,我的!我吓了一跳,手里的牌掉在桌子上,那小子哈哈大笑,说吴老板对不住了我又和了。

他一推牌,我一看,幺鸡等碰,就等我刚扔出去的那张牌了。

你吴老板今晚上光给人点炮了。黑瞎子笑嘻嘻地说,还玩吗小三爷?

我摆摆手,说再玩下去我回家的火车票都买不起了。

他们都把牌推了洗牌。我站起来,小张哥正好从门外进屋,立刻补了我的空缺,还冲我阴测测地一笑。我立马想起今早他威胁我的话,也冲他特天真地一笑,倒把他唬住了。我想你来啊就怕你不来,你来了就别想回去。

等我真回屋了,一琢磨要是他亲自上阵我还能想点办法,万一他把那条蛇放出来我就玩完了。想了半天干脆把被子一抱,跑去敲闷油瓶的门。他睡得早,我们还在外堂搓麻将的时候他就去睡了,可能当年金万堂留下的阴影够大,现在他连麻将桌子都不愿意看一眼。

咣咣咣敲了好几下都不见有人来开。

“小哥!”我抱着被子,在门口做最后的挣扎,“小哥你在吗?!我有事找你,急事!”

又补一句,“要不你明天就看不见我了!”

要是不找闷油瓶睡也行。黑瞎子身手最好,但我一般不愿去招惹;苏万没道行,怕连他一块搭进去;跟胖子一块睡等同于不睡觉。闷油瓶最好,在雨村时有一次我那屋被雨打漏了,只好半夜摸进他那屋,刚站在他床边,他就睁开眼看着我,我说明了来意后他也没说话,给我在床上腾了个地接着睡。但现在看着样子他好像不在房间,要这样我还不如去找黑瞎子凑合一晚,就是早晨不如闷油瓶好说事。

 

刚想转身门就开了。闷油瓶把门开了半条缝,我赶紧硬挤进去,先看的是他的脸,上头不断地滴水珠子,看来刚洗澡。再往下一看,好嘛,这不是刚洗完澡,这是洗着洗着听见我砸门就赶紧出来了。他外头裹一件羽绒服,估计他也就只穿了这件衣裳,光着腿,趿拉着拖鞋,浑身都湿漉漉的,羽绒服外头都打湿了。我想他是不是连内裤都没穿,于是往他腿那里瞥,可惜衣服挡得太严实,再往上看,没挡住的地方还有淡淡的纹身。我稍微放下心来,起码这次是用热水洗的。

我俩干站着,他瞪着我,我瞪着他胸口。

“吴邪?”他终于开口。

“啊?”我说,“啊!那啥,小哥,我那屋空调坏了,冷,跟你睡一晚呗。”

他点点头,自己又进了浴室。我赶紧跑到床边往上头一倒,衣服一脱被子一铺宣誓主权,想今天不用怕了。过了一会他只穿个平角内裤就出来了,稍微擦了擦,但头发还往下滴水。我看直了眼,心里大骂说在家穿条内裤就算了怎么到了外头还不穿衣服,这是不把我当外人还是真懒,也就是今天是我,改天换了别人,怎么也得被调戏几句。他还是木着脸,一掀被子就要上床。我就急了,把他推起来说你怎么又这样。

他身体好我知道,大冬天把冷水往身上浇都不皱眉头,我洗个头还得先翻出吹风机来,也不是必须,但就是图个舒服。闷油瓶没这种让自己舒服的习惯,做什么都是省事干脆就行,毕竟好几十年满中国乱跑,能简单就简单,一切以留存为首要目标。有热水就用,没有冷水一样洗,胡乱捣鼓自己,捣鼓不死就行。他是特能凑合,特好养活,属于给点阳光每个月过来浇点水就能长成参天大树的那种,这和他后天的经历有很大关系。但他又不是超人,长着长着还会闹个虫灾,仗着自己身体素质还停在二十多岁扛过去。

一个月前他又在院子里冲冷水澡,过几天有点发烧,脸上顶着两坨绯红晃来晃去。我想活该,就该让你接着病下去,最好病入膏肓形销骨立,才好长点教训下次不犯。但他根本没注意,没注意他自己生病了,也没注意我的想法,大概以前他就是等着自己好起来,现在条件改了,他还是懒得改改自己。最后还是我扛不住,拉着他去卫生室挂了几瓶点滴。现在他又想湿着头发上床,我立马把他拎起来,跑进浴室拣了块还算干的浴巾又跑回来,劈头盖脸扔他头上。他也不说话,胡乱擦了把又想躺下,我手快,又把他推起来,再盖上,屈尊给他擦头发。

“小哥,”我忽然笑一声,“你要是哪天真被拐上床了,是不是也只是被伺候的份,要不连动一动都不愿意,能把衣服脱了就是给脸。”

他含糊的唔了一声,没接我的话。我接着给他呼噜毛,擦到发根了摸摸他脖颈后突出来的两截骨头,他抖了一下,缩缩肩膀。我觉得好玩,又伸到他前面去挠挠他下巴。这是我逗小满哥的套路,一般猫主子也吃这一套,又顺着他胸口往下看了一会。

“痒。”他说。

我收回手,说不摸了不摸了,给你擦头发。

又擦了几下把毛巾拿下来上手一摸,还是湿乎乎的。这房子久不住人,住人了也都是几个大老爷们,没备吹风机。我叹了口气,说你以后自己记着点,头发擦干了再睡。

“没必要。”他道。

“怎么没必要,”我说,“你有一天也会老的,到时候再往身上浇冷水也会跟我现在一样。再说干嘛非干必要的事,你不嫌没意思吗。”

闷油瓶做事还真不讲有意思没意思,他只管必不必要,在他看来一切与张家无关的事都是没必要的事。如果他有一个目的,他就会动身前去;如果他没有,那他就直接回归张家祖训,只要发发呆,晒晒太阳,能留存就好。这样的生活很没意思,但又不能怪他。他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没有意思,对他是件好事,也不是件好事。可能在他最起初的时候考虑过作为他本身的个体的需求,但随着时间流逝,张家的宿命压过了一切。

“要是总考虑有没有意思,”他淡淡地说,“我大概活不到现在。”

我上手就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,“所以你特没意思。但你最奇怪的一点就是,你把没意思跟有意思完美地结合在一起了。”

他一皱眉,“什么意思?”

“给你留个作业。”我说,“自己想。”

他抬起头,眼睛直勾勾地看过来。他生的本来好看,现在差不多全裸着坐我旁边,还一眨不眨地瞧我。我连忙在心里念了几句佛号,想要不是我在床上从不强人所难我现在就把你办了。“算了算了不说这个了。”我摸摸他头发,觉得差不多了,把他往床上一摁,被子一裹灯一关,眼不见心静。

我钻了被子,“小哥,我再跟你说个事。”

听声音是他转过头来。

“你也别全信小张哥,”我说,“他那话十句里能信那么三句吧,其余都是废话。再说他哪来这么大能耐,一个外族人,说复兴张家就复兴了,还最强大的阶段,汪藏海听了岂不是要气死?还要你一个点头。他要真想复兴,这几十年直接做了,等找到你直接还你一个张家不行吗。这就跟搞程序还得要管理员许可一样,摆明了还有用得到你的地方,说难听了就是利用你,也就你还傻了吧唧的往前凑。”

“这是张家的事。”他道。

我又一阵叹气,“知道知道,我就是不舒服。”

“为什么?”他停了好久忽然问。

“啊?”我说,“什么为什么?”

“你刚才说你不舒服。”

我想你傻啊,不过他大概在这方面是真傻,当然也可能是装傻,后一种情况最糟糕。我伸出胳膊又摸摸他头发,还是带着湿意,屋子里开着空调,但因为湿度的问题,一直干不了,“因为我想所有人对你好,但这不可能;退而求次,我想一直对你好,但我跟你寿命差太多了;所以我最后只能希望你对你自己好,但他妈的摆明了你就是个自虐狂。我的愿望达不到,心里就不舒服。”

我想了想,“你是不是又要说,‘这是我的事,与你无关?’那我跟你说,我要对你好那也是我自己的事,与你无关。”

他没说话,我以为他又要睡过去,结果他忽然又轻声说话,“其实你做的很多都是无用功。”

“嗯,可不是嘛,”我懒洋洋地说,“现在我给你擦头发,过了几十年你记忆再格盘了,又把这些忘得干净,说不定连吴邪这个人都记不得了。我何苦给你弄这些,反正你最后也会忘得干净。”

我现在眼睛适应了黑暗,也转过头去 ,看不清他的表情,只能看见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。“但我不是说了吗,人干嘛非要做有用的事。我知道你肯定会忘了我,但我做这个又不让为了让你记得我。咱们目的不一样,你是要往终点走的,我也就只能陪你一程,再往下你就得找别人了。记得找个对你好的人,我觉得肯定没人比我对你还要好了,一半好起码得有吧。”

他一眨不眨地看着我,看得我一阵血气上涌。“你一个人独来独往惯了,”我说,“以前没人管你这个。没人对你好的时候,你能不能对你自己好点?就当是为了我,行吗?”

他摇摇头,我顿时挫败,恨不得一巴掌拍他脑门上去,这么不让我省心。结果他接着说,“不会忘了你。”

我一听乐了,“你还有个备份硬盘吗?”

想象了一下几十年后闷油瓶拿着个硬盘往电脑里一插的场景。

“你要是能记得就记,”我说,“记不得我也不求,也不会变成粽子去找你。现在能睡了吧?大过年就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了。”

我听见他扭过头去的声音,然后过了几秒,“少抽烟。”

他说。

我心一热,“不抽了。”

一想做不到,“少抽,少抽。”

我好像听见他轻笑一声,像小猫一样挠在我心上。

 

半夜我装作睡糊涂了把被子一踢,滚到他那边隔着被子抱住他。他被惊醒了,掀开他的被子让我滚进去,我才又睡下。第二天我睁眼的时候他那边已经空了。我知道他在我旁边我就能睡得沉,但没想到会这么沉。想想也不惊讶,以前跟他一块下斗时,只要他守夜我们就格外安心。等我慢慢转过头来,床尾坐着小张哥,阴郁地看着我。

我慢慢思索着,忽然就冲他诚恳地笑笑,“你可千万别掀我被子,”我说,“底下全光着呢。”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 

#没了,没脑洞了。南京篇又在下斗,我不会写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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