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热

【邪瓶】寻人广播

昨晚看了吴老板带人去逛迪士尼写出来的玩意,半年没正经写过东西了,手有点生。

谁还不是小朋友了咋地

 

*

在接到张海客的短信前,我从没体会过娘家人带来的恐惧。

并不是我胆子大,而是作为一个大龄母胎solo,和张家老大搞上之前我都不知道我娘家人在哪个犄角旮旯里藏着。跟他搞上后,我还把他家跟他家的对家一起端了。

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,总有些人可劲地四处蹦跶刷存在感,这些人仿佛南方的小强,在你吃饭时,洗澡时,睡觉时搔首弄姿,时刻提醒你在那些你看不到的地方藏着一大窝小强,而且你对此无能为力,无可奈何,并在他们举兵入侵你的所有地时无力回天。

我看着张海客给我发来的微信,他说他要带几个张家人来给张家老大拜年。

我偏过头,家里那位正裸着趴我旁边耍手机。自从我给他配了个智能机,他整天举着俩指头在微信上玩小程序,好几个小程序排名榜上他第二,仅次于小花。

我胳膊肘子推推他,“你家说给你拜年。”

他没理我,我扒过头一看,这货居然还玩最强弹一弹。最上面那个方块已经离弹珠很近了,估计这一把得输。不知道他这个前朝遗老怎么就这么热衷现代科技,我守着手机平时刷刷朋友圈都觉得眼痛。我扔了手机,从后头抱住他,可劲嘬他脖子,往他耳朵里吹气。别看他斗里日天日地日禁婆,换成个大活人撩他他就禁不住,在我胳膊底下缩了缩了脖子,赶紧玩完了这一把放下手机。

“你家要来给你拜年。”我又重说了一遍。

他嗯了一声。

“你们家还有小朋友么,”我问,“要不要准备压岁钱?”

他看起来很苦恼的样子,大概是在努力回想自己小时候有没有得过压岁钱,但他记性不好使我知道,再说他小时候过得也不行,估计没见过压岁钱这种东西。想着想着我就觉得心里不是个滋味,立马包了个大红包从微信上给他发过去。他听见提示音了,抓过手机一看,疑问地看看我。

“给我家小朋友的。”我又嘬了他一口。睡了几个月他早习惯我给他起各种外号,换成以前和他讲这话他还很严肃地问:你家有小朋友?他心安理得地收了红包,反手摸摸我头发,又想再开一局弹一弹,我连忙打掉他手机,把他拖进被子底下,他胳膊长,从被子下伸出来关掉了台灯。趁黑脱衣服我在行。

 

*

 

但是我还是很紧张,我他妈的的要紧张死了,比我在青铜门前还紧张。我知道张家人很恐怖,而在张家人晋级成娘家人之后,他们的恐怖指数已经突破了我的想象。我宁愿再端一次张家,也不愿意和他们一桌吃饭。这跟陪闷油瓶一起吃饭不一样,我一边吃一遍逗他,就和逗猫一样,这猫贼乖,外人逗不成,外人一逗他立马化身哥斯拉喷火,开菊兽倒戈,金刚大开杀戒,狂派毁灭地球,但我逗他怎么也不会急。而我不能逗张家人,如果我在饭桌上说“你们都是我的小朋友啊。”

他们会冷漠地望着我,无言地说道,吴邪,你他妈的不要脸,登徒子,臭傻逼。

张家人是东北林区的野生虎,侏罗纪公园的霸王龙,而我,居然担负起了陪张家人吃饭的重任,佛经写割肉喂鹰,舍身饲虎,他们一定没陪张家人吃过饭,否则典故就是割肉喂张,舍身饲张。

 

我给胖子打电话,极力邀请他来杭州过年,但是胖子已经约好和发廊的老板娘一起过年了,操,你兄弟快被娘家人弄死了,你居然还想着老板娘。

我又给瞎子打电话,他最近去了一趟内蒙,不知道在鼓捣什么,回来后又开始喊穷,但我一直怀疑他不是真穷,而是为了每次出去喝酒的时候能光明正大地不付账。

“去杭州过年啊,”他那边有水声,不知道是不是在游泳,“你得问你师弟,我说好了和他在北京过年的。苏万?苏万?你干嘛呢?”

那边扑腾了几声,“你不是说吃温泉煮蛋么?”

瞎子道:“你师兄请我们去杭州过年。”

苏万立刻哇哇叫出来:“不去不去,杭州那么冷,你不是怕冷么,你去那里干嘛?我家又有地暖又有暖气片……”

“放你的屁,”我怒道,“你师父大冬天在东北裸泳的事你不知道吗,游得比金枪鱼还快,上了岸还能来个百米跨栏,他要是怕冷,我把你胖爷的姓倒过来写。”

小朋友气很硬,“说不去就不去,师傅过来吃蛋。”

瞎子心情很好,“你师弟叫我去吃蛋了。”

说着就挂了电话。

他咋不请我和闷油瓶去北京泡温泉呢?

我只好给小花打电话,但是让小花来过年是不可能的,他家大业大,过年忙得要死,各家都要打点着,不和我吴家人丁单薄。

“这是不太好办,”小花沉吟道,“换我我也不想和张家人吃饭,总觉得他们吃着吃着会打起来,你那三脚猫的功夫,夹在里面难免会缺胳膊少腿。要我说嘛,你先投个保险……”

 

*

 

我低估了张家人,离过年还有一个月,他们就来了杭州,不是因为太想他们族长,而是他们要创业。如今内地就业形势就像梅雨时节的江南,一片阴沉,他们打算以创业带动就业,率先完成家族内部小康,再把他家族长接回去继承江山,毕竟革命也需要本钱,而光身体好远远不够。

后来我算了一下,按照他们的光复计划,就算闷油瓶寿命很长,可能也活不到那时候。

 

“你们杭州档案馆到底是干嘛使的?”

我和张海客蹲在西湖边上,他心情很低落,我能看出来他真的很想在西湖边上搭一座飞坤巴鲁庙,但是现在比不得古时候,西湖区的城管绝对不会允许这个沙雕玩意玷污西湖仙子。这事关西湖最后的尊严。小张哥离我们有一段距离,站在一根石头栏杆上极目远眺,望着薄雾中的小岛轮廓,大概在他心里一个小人正在摇旗呐喊,我现在要抓一个小岛建庙了,让我看看哪个小岛这么幸运呢!

张海客四十五度角望天,幽幽吐了一口烟圈,说是监视。

我懒得理他们这种中二病。他们张家老把自己看得太高,整什么档案馆重建,要是他们稍微像我一样务实一点,应该先开一个侦探社,主打婚外情离婚案,再往天网里塞几个人,当事人什么时候哪个路口闯了几个红灯,副驾驶上坐的是小三还是小四,一打眼过去清清楚楚,按这个办法,闷油瓶可能在老死之前有望重振家族雄风。

张海客紧了紧围脖,说过几天跨年了。

我道跨年好,我们家有小朋友,很受宠的,你要准备红包,少了他不开心。

他没接茬,又抽了会烟,说想把族长借几天。

我立马站起来要走。

他连忙拽住我衣角,把我拉下来,说档案馆要办年会,张家人的年会,怎么能没有族长呢。

我心想是这个道理没错,但是我着实不想把闷油瓶借给他们,倒不是怕人跑掉,这可是我俩过得第一个年,怎么能把他借出去呢。思来想后道借给你们可以,但是我要一起去。

他也很为难,道这是张家的年会,你一个外家人怎么能来掺和呢?

我登时不悦,道你们族长早就是我吴家人了。

小张哥听到这边大有干架之势,连忙结束了他望夫石的造型跳下来,问清原委后他也蹲了下来,和我们两个组成了等边三角形,咬着大拇指苦苦思索。

“唔,”他缓缓道,“这是个问题。不过我有一个办法。让吴老板办年会好了,又能看着我们族长,也没有坏了规矩。”

他冲我一笑,露出森森然的白牙。

从那一刻起我意识到,我又双叒叕被张家人坑了。

我唯一庆幸的是张家人吃得少,如果每个张家人都和胖子一样能吃,我会一朝回到解放前。

 

*

 

虽然带张家人一起跨年不是我的本意,但是我早在和闷油瓶搞上之际就有拖家带口过日子的准备了。毕竟像闷油瓶这种宁可张家负我不可我负张家的人,睡他,就等于睡了他全家,尽管我没有去睡小张哥或张海客的打算,但是一起跨个年还是可以的。

但是我完全不知道如何组织张家年会。要是平常年会我找个主持人,安排个歌舞团就成了,但是张家年会,叫粽子唱歌禁婆跳舞恐怕才够得上他们的逼格。我眼前不由得浮现了鸡冠蛇讲相声,禁婆围着九头蛇柏跳钢管舞的美好画面。

再端一次张家的想法又浮现出来。

小张哥从微信上做传销,要我投资他们创业公司。说的是一个天花乱坠,仿佛入了他们股份就能立即得道升仙。其实他们创业公司赚不赚钱,升不升仙我倒无所谓,他们手头上忙着别的事,就少来烦闷油瓶了。

“你们家年会到底怎么弄?”我在微信上问他。

“我咋知道,”他回到,“我是外家的人,哪有什么资格去年会,一年三百天都在斗里干活,你问张海客去,他讲究。”

我又去问张海客,张海客说去吃螃蟹吧,听说阳澄湖的螃蟹好。

这个秒回的答案让我愈发觉得自个被坑了。怕不是他们几个早就想吃螃蟹,但是私房钱都被股份套牢了,才想出这个法子来蹭饭。也不知道张家到底从哪赚钱,还整天想着给闷油瓶弄试管婴儿,饭都吃不饱。我放下手机,去厨房洗了点水果。闷油瓶坐在沙发上,一手盘小满哥,一手遥控换台,正播到六公主频道放冰雪奇缘。我端着果盘坐他旁边。他在家里总是很安静,坐在昏黄的灯光下自成一张陈年照片。我给他捡了颗葡萄送过去,他一偏头,舌头舔过我手指,很快又放开了。

我哆嗦了一下,掐着他下巴,逮住他一阵猛亲。葡萄汁甜得我发晕,妈的,请娘家人吃一顿饭又怎么了,看在闷油瓶面子上供他们吃一辈子饭都行。反正闷油瓶一直有钱债肉偿的觉悟。等女王唱到“Let it go”的时候,我俩已经在地毯上干架了。完事后他只赶得上看了结局。不过现在电视都能重播了,我俩裹着毯子缩在沙发上,空调开到二十六度,一起看迪士尼的公主电影。我们这类人和童话世界不兼容,几年前在沙漠里,瞎子给我和苏万讲小美人鱼,说王子带着小美人鱼回家,但是他没有发现其实小美人鱼是条鲨鱼,于是被吃掉了。

“诶,”我忽然说,“干脆带你们去迪士尼吧。别人家小朋友都能去,咱家的小朋友也得去。”

 

*

 

“你们族长丢了。”我隔着一对情侣冲小张哥喊。

晚上乐园里看放烟花的人贼多,看来小张哥他们也和张海客一队走散了。我挤过去,听见小张哥和张千军说话。

“你这个发卡从哪领的?我也要去领个。”

“你们族长丢了。”我挤到他们面前。

“哦,”小张哥道,“他丢了正常。我要去领个发卡,你去不去?你不去把你手机给我,要先关注微信号才能领。”

我跟小张哥跑去扫了二维码领发卡,一转身他也被挤没了。我给闷油瓶的手机上安的有定位,打开手机一搜就找到了。他正站在一栋城堡前,帮几个围着睡美人的女孩子照相。我一只手拿着发卡,另一只手插在兜里,他意识到有人在注视他,回过头来。那一刻正巧烟花在空中炸开,映得他眼睛里火光点点。

我心猛地一跳。哪里知道快要四十岁了,还能为了一个眼神动情。

其实想想我以前蛮傻的,苦心费力要把他留下来,从西湖边一直跟到长白山上,可是看看他的样子,看看他的脸看看他的眼,看看他走路的姿势,像一只猫,敏锐到在危险来临的瞬间就爆发,看看他随时准备潜伏,逃跑,跃起,杀人,某些时候即使是一个眼神,你也会觉得自己被那锋利的气质割伤了,即使在这最喧哗的城市,他也在摆明告诉你:他属于另一个世界。你怎么能要求冰能安居在火中,你怎么能要求杭州六月仍有积雪。他怎么能留下来。这个世界不允许他留下来。

但现在我也进入他的世界了。

我很希望我能早点进入他的世界。

他走到我面前,我把发光的米奇发卡给他戴上,“好巧,就这么一走,就走到你身边了,是不是命中注定。”

他点点头。

“你刚刚跑哪去了?”

“帮人拍照。”

我拿出手机,没有带自拍杆,我俩要凑得很近才能不出镜。“那不是命中注定,”我在他耳边说,“哪有这么多命中注定,小哥,我能找到你,是因为我一直在找你。”

他偏过头望着我,嘴唇微张,好像想要说点什么。又有一个烟花在我们头顶绽放,女孩子们纷纷尖叫。在那一瞬间他眼睛极亮,我在他眼睛里,站在烟花下。

最后他也没说,抓住我垂在身侧的手,“走吧。”

他手很凉,我把他的手揣我羽绒服的兜里。“你有没有吃过拔丝山楂?”

他摇摇头。

“就是糖葫芦,”我揉揉他头发,“走,带我家小朋友去吃拔丝山楂。对了,张海客给你红包了吗?”

 

我们逆着人群手握着手走出迪士尼。我们走了很久,其实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卖糖葫芦的,但是我知道我们时间还有很多,我还能陪他很久,我总会带他吃到糖葫芦。我们的影子就像两只胖熊。街面商店里传来慵懒缠绵的粤语声。

 

“愿你们这场爱能避免麻烦,”她唱到,“愿你在最后能踏上雪山。”

 

*

 

张海客打了个喷嚏,这很正常,如果别人也在十二月的晚风中吹了一个小时,他们也会止不住地打喷嚏,即使是张家人也不例外。

“还没找到吴邪和族长吗?”

小张哥摇了摇头,连带着米奇发卡也晃了晃。“给吴邪打电话也没打通。”

张海客叹了一口气,乐园很快就关门了,他们要赶回杭州,但是他们没有带钱,他们也没有车。

“那只有一个办法了。”张海客道。

张千军和小张哥凝重地点点头。

 

杭州档案馆第一次年会,以寻人广播作为结束的标志。

 

 ——END

粤语歌是吴雨霏的洁身自好

吴老板叫老张小朋友的时候,有没有想过三年起步最高死刑【不】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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